洛栖歌看了长风最后一眼,转身便离去。
长风慌张去抓,手搭在虚空中,触及飞雪,清冷至极。她将手缩了回去,看见祁长泽回过头看着他,眼中尽是嘲讽,哪里还有以往的和善。
她差点都忘了,他现在深受祁宗河宠信,再也不是那个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皇子了,再也不用带着谦卑的面具了。
大雪连下了好几日,长风生了场重病,她在灵修台烧得昏沉之时,还在想着自己能否活过这个冬日。
迷糊中,她又听到熟悉的曲调,似曾相识,皱了皱眉头,才想起来这不是卫师妹那首贵得要死的曲子。
琴音若有若无,飘飘袅袅,她费力地捕捉着,可最后再也寻不到。
睁开眼时,冬儿惊喜地凑到她的眼前,“殿下,你醒了。”
她以为是梦,竟又回到这归离殿中。
殿中焚着香烛,烟雾缭绕,她受不住着烟火的气息,费力地咳起来,嗓子火燥燥地难受。冬儿给她喂了些水,她方才好些。
“这新任的国师果真灵验!”冬儿说着。
“什么国师?”
她记得宫里以前也是有国师的,还是祁宗河引荐到宫中,占卜颇为灵验,宫人把他穿得神乎其神。可是后来,岳氏大案之前,那人在朝堂上直言,说岳氏不除,江山危矣。
父皇为了安抚岳氏,下令斩了那人。后来,宫内再未任国师。
冬儿沉吟道:“奴婢听人说,是先国师之子,卜算很是灵验,特被陛下请宫中,任国师之职。他向陛下尽言,说公主命数有冲,不困易在高处,便将公主你请入归离宫中。可当真是神奇,公主数日高热不退,刚入这宫殿就好了。”
长风知晓祁宗林向来信奉鬼神之说,开炉炼丹也是常有事,她当巧合,没放在心上。
冬儿搀扶着她走出大殿,宫墙下的几柱寒梅开的正好。她站在殿前远远看着,一阵冷风刮过,她听到了清脆的铃声,抬起头,恍然发现那束银铃还系在檐下。
她茫然看天际风云变幻,好像又明白了什么。
第66章 难测
长风梦到了小时候。
她扮成长夜,奔逃在平护司追捕的路上。所有人都死完了,最后之剩她一个,那些人慢慢朝她逼近。
终于,到了一个不高的断崖旁,她再无路可退。生平第一次那样讨厌高处。
也不知何来的勇气,转身便要跳下去,还是慢了,锋利的刀刃贯穿她的背脊。
她以为自己死了,平护司的人也以为自己死了。挖了一个大坑,将她同林子中的尸体堆放在了一起。
当她睁开眼时,满眼的血红,她以为是夕阳快要落山了,便费力地看着,生怕再也看不到光芒。
身体疼到仿若不是自己的,她抽不出一点点力气,只能用那仅剩的意志睁着眼。
当时,她心里声声念着洛栖歌的名字,好像下一瞬她就会出现。
可是在绝望深处她没来,来的是个带着面具的男人,他悲悯地看了她一眼,仿若最仁慈的佛。
她说:“救救我。”
那人点了点头,将她带回了四海阁。
她的筋脉尽断,那人给她一一接好。余后很多时日,她都躺在榻上,动也不能动,还要受着最难熬的苦楚。
有好多次,她以为自己快死了。可窗外那片竹林里总会床来若有若无的琴音,轻轻将她唤醒。
再后来,她一直想那是场噩梦。而梦里,唯一的光亮是那若有若无的琴声。
长风没有想到,竟会在归离殿中听到这琴声。自远方传来,若有若无,让人琢磨不透。
她爱极了,每日静静听着,好像就要寻到光明一样。
可就在那一日,琴声突然消失了,一群不速之客闯进了她这殿中。
为首那人竟是陆成机,他捧着一个匣子步步走近。身后跟着的是祁长泽,脸上挂着笑意,令人发寒。
“皇妹,年关将至,为兄送你一份大礼。”
祁长泽说完,陆成机便将匣子递给了她。
她打开了匣子,里面装着的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。她费力用衣袖擦了擦血迹,眉眼便一点点清晰开来。本该妩媚娇俏,这会儿却尸首异处。
她抱着卫斩修的头,先是大笑,笑着笑着就泣不成声。她以为自己早已看透生死,她以为自己向来坚不可摧。
原来,她还是这样,害怕身边之人的离去。
“为什么!”她质问道。
陆成机只对她说了八个字,然后摧毁她所有的希望,所有的光明。
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。”他说。
然后,殿内又剩她一个人了,手中还残留着卫斩修的血迹。
她看着,一声声哭到无力。
“我比你先入门,凭什么叫你师姐?”
“因为我比你大。”
“叫你师姐也不是不可以,你以后得护着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