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完沈四爷这句,赵红岩脚步顿住,脸色徒然发黄,如同死灰,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。

宋仪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没事吧?”

沈四爷目光如炬,穿过喧闹人群,定在了赵红岩的身上,“既然来了,为何急着要走?”

众人跟随沈四爷的目光,好奇或者鄙夷的打量着赵红岩,当看见赵红岩身边的宋仪,几个和沈四爷穿一条裤子长大长辈神色各异。

赵红岩瞳孔一缩,被沈四爷摄人的气场压的死死的,干笑着说:“沈黎怎么会不是你的亲孙子,这报告一定是弄错了。”

死到了临头还要嘴硬。

“是不是我很清楚。”沈四爷冷笑一声,看着宋仪,刚毅的眼神难得柔和,“宋仪,你愿意叫我一声爷爷吗?”

从上一次见,他已经认定了宋仪是自家人。

宋仪他年轻时八分像,不光是脸,身形气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拉给沈家的长辈看看,要说宋仪不是沈家的人,都没有人相信。

要是他的儿子还活着,看见宋仪,不知道有多高兴。

宴会厅里很吵,人声喧哗,众人视线交错,宋仪却什么也听不见,脑子里循环着沈四爷的声音。

你愿意叫我一声爷爷吗?

赵红岩就是沈四爷说的故人。

他翻遍词典,也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,从看戏的局外人一下变成剧中的主角,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喜悦。

像是老天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。

他自持的冷静理智在这一刻全部瓦解,这个世界上,他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两个人,一个他的母亲,一个他喜欢的人,把他当傻子一样玩弄。

赵红岩和沈黎一直知道,他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,他们才是真正的母子。

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,才得不到赵红岩的青睐。

一开始就错了。

他们冷眼旁观着他在喜爱和亲情之间的努力、挣扎、尝试,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付出和照顾。

他记得沈黎拿出五万医药费,他是如何的感激沈黎,甚至因为这个,他真正的喜欢上沈黎,长达三年的无微不至,细心体贴。

沈黎怎么能这样心安理得?

这一切让他恶心的想吐,他怎么会喜欢沈黎这样的人,又怎么会有赵红岩这样的母亲?

他想,他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,为什么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人,要这样对待他。

宋仪全身发冷,站在奢华的宴会厅,如同站在暴风雨中的一颗孤苦无依的白杨,他一口一口的深呼吸着,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处理这些事,必须勇敢的面对,不能退步。

几分钟之后,宋仪深深咬了牙,看着台上的沈四爷,轻声说:“四爷,我想和你做个亲子鉴定。”

“好。”沈四爷爽快的点头,欣赏的看着宋仪,能在这种场合保持理智,比从小只会哭哭啼啼的沈黎强多了,他的孙子就应该这样。

沈四爷送走了宾客,接下来该处理家务事了,宴会厅只留了正中间的一桌盛宴。

宴会公司关闭了柔白色的灯,收拾了铺满红色玫瑰花瓣的舞台,

原本布置浪漫旖~旎的会场一下冷冷清清,没有任何气氛。

服务员倒上了一壶口齿留香的碧螺春,一共是六杯,可这桌上除了沈四爷,没有人有心情品茶。

沈渡懵逼了,眼神复杂的看着宋仪,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。

沈黎像瘦虾一样低头,看着织锦桌布上繁复的花纹,像是生命被抽干一样,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,但颤栗的嘴唇出卖了他的情绪。

周默泉眼神晦暗,原本的大好前程,一朝泡了汤,心情y-in郁。

赵红岩紧紧抓着裤子,战战兢兢,看也不敢看沈四爷。

宋仪努力维持着理智,提醒自己不能在这些人眼前示弱,才没有落荒而逃,状似平静的细嚼慢咽吃着东西。

这就像一场滑稽的默剧。

沈四爷悠哉悠哉的抿了一口茶,杯盖轻拨着漂浮的碧绿茶叶,看了一眼宋仪,心里越看越满意。

宋仪的餐桌礼仪很好,动作优雅,比沈渡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勺的还要像贵公子。

沈四爷和宋仪接触过几次,宋仪做人做事很会来事,自信有气度,

他之前一直以为宋仪是帝都里的隐形富二代,要不是看了背景资料,很难想象,这是一个家境贫寒的青年。

这么一想,沈四爷心里不太好受,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,才能变成今天这样。

他既难受,又很自豪,这才是他们沈家的人。

沈四爷瞥了一眼沈黎,慢悠悠的说:“我记得你十岁那年,表叔家的圆圆来家里玩,圆圆调皮弄坏你的玩具,你不哭也不闹,还劝沈渡不要和圆圆生气,我那时候觉得,你这孩子有大将之风,未来会是沈家的顶梁柱。”

沈四爷一顿,嗤笑一声,“结果你转过头,趁着大人不注意把圆圆推进池塘里,好在冬天结冰了,圆圆才捡回一条命,要不是我亲眼看见,我真难相信我沈明国光明磊落一辈子,孙子却是你这么个玩意。”

“爷爷……”沈黎可怜兮兮的叫一句,抬起头,声音酸涩。

沈四爷冷漠的摇了摇头,“我不是你的爷爷,以后不要在叫我爷爷了。”

沈黎鼻子抽了抽,露出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神情,“爷爷,你不要我了吗?”

小时候他一直这样撒娇卖萌,沈四爷很吃这一套,只要他使出来,要什么给什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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