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疲惫,但眼角和眉心的褶皱却更加凸显出他的硬朗。

他的额头生来便很宽,鼻梁高挺,双眉斜飞入鬓,脸颊棱角分明,好似巧斧雕琢出的人儿,每每看着他,姒玉桐便会隐隐想到昆吾院中矗立的武神祝融——一样的英气夺人,一样的坚不可摧。

姒玉桐只觉得心下一漾,不敢再多看,转而移开目光道:“自然明白,不过临行之前,我想要去探望伯父。”

柏云峰道:“哦?不知大哥有何吩咐,我可以代为传达。”

姒玉桐摇头道:“哪里是吩咐,伯父他对我有恩,只是作为晚辈,临行之前,理应当面辞别才是。”

“原来如此,”柏云峰露出笑意,“那我随你同去吧。”

侯爷的寝殿设在柏府深处,四下环境清幽,以便静心养病。姒玉桐推开门扉,压低脚步声,小心翼翼地迈入房中。

她是独自前来的,留下柏云峰在院门口等待,因为她实在想要独自辞行,也实在需要一些空间来平复心中的杂念。

柏侯爷已经入睡,因为服用了安神的药,他睡得很沉,喉咙里间或发出低哑的咳嗽声,想来是肝火尚未降下,即便有药物辅眠,仍旧睡得不安稳。

他为了百姓c,ao劳至此,受病痛折磨,日渐憔悴,他的夫人沦作人质,羁于千里之外,生死难卜,可是,他的两个儿子却要置私情于不顾,毅然决然踏上战场,只为践行忠节与信义。

姒玉桐凝着他苍老的面容,喉咙深处涌上一阵涩苦。她缓缓屈膝,在床前跪下,低着头道:“伯父,待我夺回禹国的江山,一定重重酬犒柏家的恩情。”

许下承诺后,她心里的石头变得更沉了,大战将至,她却很少勾勒未来的图景,因为她的心中仍有恐惧。

令她恐惧的不是大战本身,而是在那之后的事,倘若姒玉京真的赢过昌王,夺回太子的位置,她姒玉桐又该何去何从?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中,她能够习武从军,已是得天独厚,禹国历史逾越数千年,从来没有过女流称帝的先例,难道她真的要假借兄长的身份度过此生么?

可是,她又如何能够长久瞒住身边的人?倘若她的秘密泄露,禹国是否又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……

想到此处,她脸上的愁容更深了一层。

她站起身打算离去,余光却暼见书桌上的一封书信。

信是摊开的,笔迹很是潦草,想来并不是机要,更像是一封随手写下的私人书信。

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她轻脚踱到桌案旁,仔细读了信中的字,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,差一点惊呼出声。

那是一封媒妁之书。

抬头写的是柏侯爷的名字,落款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姓。信中大约是说,闺阁中有佳女正当年,希望能够与云峰攀结良缘,c,ao持内务,共育桃李,为侯爷添喜分忧。

这信上落了一层灰尘,纸张也有些s-hi皱,大约放置在此处已有一段时日了。而有人上门提亲的事,她从来没有听云峰提起过,大约已经回绝了。

像这样的书信,柏侯爷恐怕还收过许多。

与明日的出征相比,儿女私情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,可是,姒玉桐的心境却被搅乱。一直以来,她的心中埋藏了一个疑问,使她始终不敢细思,甚至想要抛开,可是,却被这样一封司空见惯的信函重新勾了出来,狠狠地抛在她的面前。

倘若她赢下禹国江山,倘若她对身边的人开诚布公,到那时候,云峰真的会接纳她么?

倘若她为了维持治世,不得不长久地假借姒玉京的身份,到那时候,云峰又当何去何从呢?

倘若她只是寻常女子,大可以投入心上人的怀抱,履行旧日婚约,从此远离朝堂纷争,安心享受心上人的庇护。

可是,从借用兄长的名姓时起,她便已骑虎难下,已没有退路。

她曾问过柏云峰:“事成之后,你有何心愿,想要怎样的封赏?”

柏云峰答得很笃定:“父母年事已高,希望他们能够在都城安享天年,而我愿意留在大哥席侧,永远做大哥的左膀右臂。 ”

柏家遭到贬黜后,受尽屈辱而不折,理应得到她的重偿。而柏云峰也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将军的席位。

只是,倘若有朝一日,他真的做了大将军,是不是也要去娶别人家的女子……

姒玉桐不敢再想。

她历经多年辗转,征服无数磨难,可却没有一刻感到如此怅然与无助。

那一夜将生命扼杀时所受过的苦楚,重新在她的身体里苏醒。她甚至憎恨起自己的女儿身来。或许那一日应当幸存的人根本不是她,而是她的兄长,她不过是个残次不齐的替代品罢了……

她攥紧拳头,用无形的利刃将脆弱的念头斩断,转身往门外走去。

院门边的树影中,还有人在等待她。

“云峰。”她出声唤道。

树下的人回过头,脸上带着几分惧意,支支吾吾道:“大、大哥。”

姒玉桐也露出惊讶的神色。

等她的人不是柏云峰,而是柏秀川。

第175章 天无霜雪(六)

姒玉桐诧道:“秀川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柏秀川答道:“我是从兵营来的,副将说有关于明日布阵的疑问要与我哥商量,所以我喊他去兵营了,我代替他在这里等着。”

“原来如此,辛苦你了。”姒玉桐对他颔首示意。

她的语气虽然和煦,心中却隐隐有些失落,因为没能看到柏云峰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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