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一江一怔,没想到这人还有胆量问闹鬼的事,便反问道:“你不是怕鬼吗?”

衙差道:“怕归怕,还是要搞清楚。”

钱一江的脸上再一次露出迟疑的神色,和另外两个同伴交换了目光,最终开口答道:“就是夜深时分,有个影子整夜在廊上徘徊,脚步轻不可闻,你只要一追过去,就飘得远远的,但你若停下来,静静地等着,还能听见他喘气的声音,又沉又闷,根本就……就不像是活人……”

孙胜伸长脖子道:“就算是死人,那也是赵大哥,他一定还惦记着家里,所以回来看看咱们……”

钱一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,又道:“总之,我们已经打算封了这院子,远走高飞了,若是大哥的冤魂还有余念,这院子就一直给他留着。”

听了他的话,另外两人一齐点了点头。

衙差却道:“先别封,我帮你们驱鬼行么?”

三人一齐道:“你?驱鬼?”

别说是这院子的三个主人,就连两个不速之客也惊诧不已。

狄冬青当然不会忘记方才这人被鬼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,于是提醒道:“小兄弟,你是不是误会了。”

“没误会,”衙差重重地点了点头,“今晚我想留、留在这院子里,帮他们驱鬼。”

孙胜瞪大眼睛望着对面的奇人,一时间竟连暴躁的脾气都试不出来,隔了一会儿才道:“好啊,算你有种,今夜我们已经订下客栈了,这院子就留给你吧。”

黄昏已近,三个人依次在赵吉的灵台前叩首,抹干脸上的眼泪后,便离开了自家宅院。

他们早有搬走的打算,已将院子里的摆设清理得七七八八,留下几间空荡的屋舍。冷风在墙边积聚,卷起几片干枯的残叶,在空中打转,发出沙沙的声音,听起来格外凄凉。

赵吉的白事c,ao办得十分隆重,就连灵堂也布置得气派繁缛,入口与正门相接,两侧摆了两排长明灯烛,挽联和挽幛悬挂在四周的墙壁上,雪白的布料随着冷风一起飘荡。

钱孙李离开后,偌大的院子变得空荡了许多,衙差站在灵堂前方,两眼盯着挽幛,一声不吭。

狄冬青怕他再受惊吓,于是上前搭话道:“小兄弟,你还好么?”

衙差打了个激灵,战战兢兢地回过头,发现两个“不速之客”居然还在留院子里,大为惊诧:“你们……不走吗?”

狄冬青向师父投了一个眼色,瞧见师父对他颔首作肯,便放心下来,转向衙差,微笑道:“你也算是我的病人,若是这么走了,我实在放心不下。”

第115章 千山独行(四)

衙差听了狄冬青的话,先是一怔,脸颊很快涨成红色:“我、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
狄冬青已将他视作自己的病人,抚着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,而后摆出给人诊病时的架势,笑盈盈道:“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啊?”

衙差的语气仍带着局促:“在下姓木,名川。”

狄冬青点头应过,也报上了自己和师父的姓名。木川听罢,“正秋师父,冬青大哥”地喊了一遍,脸上流露出毕恭毕敬的神色,哪里有半点飞扬跋扈的影子。

他的作风实在不像官差,至少与他的诸多同僚大相径庭。

可他身上的锦袍却不像是假的,佩刀也是货真价实的。

如此说来,他在官差之中,恐怕也是异类。难怪连钱孙李三人都要对他撒一通火气。

当个异类并不容易,尤其是在如今处处凋零的世道上。

狄冬青瞧着他发青的脸色,心下不忍,便向他伸出手,道:“你若是信我,便让我帮你诊一诊吧,若是有什么隐疾,也好及时调理。”

木川眨眨眼,小心翼翼地将手腕递过去。

狄冬青牵着他到正厅门廊边坐下,将手指搭在他的腕上。

木川埋着头道:“让大哥见笑了。”

“怎么?”

“我、我从小身子就不太好,胆子也小,说话还结巴。”

狄冬青见他鼻根拧成一团,便宽慰他道:“放心吧,我当大夫的时候,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,怕鬼算不得新鲜事。”

木川微微抬起头:“那……还有怕什么的?”

狄冬青怔了怔,一边追忆一边道:“譬如怕虫子的、怕天黑的、还有……怕老婆的。”

木川听到此处,噗哧地笑了出来。

狄冬青放开他的手,在他肩上拍了拍,道:“暂时没有大碍了,不过你的心相确比常人更弱些,血气易亏损,还是少受惊吓的好。”

木川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
狄冬青松开他的手腕,又问:“你虽然身体不大好,内息却十分刚劲,你是不是习过武?”

木川低头瞥了一眼腰间的佩刀,道:“确是学过一些皮毛。”

狄冬青道:“身体不适却还要习武,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。”

木川只是摇头:“就是因为身子骨不行,所以才要靠武学弥补。我的师父他、他从前就是这么教导我的。”

“你的师父?”狄冬青诧异道,“他没同你一起吗?”

“没有,”木川把头埋得更低了,“其实我们很久前就失散两地,我已经九年没有见过他了。”

狄冬青一惊:“抱歉,提起了你的伤心事。”

木川轻叹道:“无妨,我出生在官家,他却是江湖人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”

狄冬青也在心里叹了一声,他虽然不清楚详细原委,却已隐隐理解木川的苦处。禁武令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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