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往冬日里去,小主切记要保暖身子,不可受寒受冷,平日里少吃寒凉之物,多用些温补之食,却也不可补地太过……”

“小主胸有郁结,且积郁多时,这往后,还望小主多放开胸怀,想些乐事快事,那些烦忧之事,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罢……于人于己都好。”

张院使能说的都说了,能劝的也都劝了,至于怀萝这身子还能撑多久,是好转还是愈来愈差,便要看天意了……

张院使还未出翠溪宫宫门,杨玹派来的人便他给半路请了去。

又过了半日,杨玹也没摆驾,只带了李德年一起到了怀萝的院子。

近日天凉地紧,怀萝除了每日清晨、傍晚开上一会儿窗,旁的时候,都是门窗紧闭。

杨玹推门进去时,怀萝正吃着汤药,那药汤黑黄,气味闻起来都苦地要命,怀萝却像是吃惯了一般,一口接一口,脸色都不变。

杨玹想起宫里那些妃嫔,便是位分高得宠的,偶尔也会用生病的借口,让他过去瞧一瞧,杨玹见过她们吃药,每每蜜饯都得吃上一盘半盘,还会跟他撒娇好让他出言哄劝着服药。

怀萝……似乎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,都不怕苦。也没怎么同他撒过娇。

在杨玹的记忆里,她一直都是温婉柔顺,沉静平和,便是在玉萝山上最肆意自在的时候,也甚少作出矫揉造作的姿态,求他垂怜,更多的是,她站在那儿,他便忍不住靠近。

她皱一皱眉,他就忍不住心疼。

杨玹怎么也想不起来,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忘记了怀萝,又是因为谁渐渐冷落了她。

是当年贤妃入宫那会儿?

还是淑妃有孕,怀上四公主的时候?

又或是兰贵嫔病逝,他心中感伤月余未踏足后宫的那阵子?

杨玹怎么也记不起来。即便记起来又如何,过去的已然过去,他也不可能回到二十多年前,去提醒那个fēng_liú多情的自己,让他别忘了翠溪宫偏殿苦等着的小常在。

怀萝身子不好,杨玹仍旧未留宿这里,在她这待了良久,后半夜去了丽嫔宫里。

他自然是没宠幸丽嫔的心思,仅是在那歇了一晚。

后宫的妃嫔,不少人都托了手底下的宫女內侍到李德年这里打探消息,有打探皇上对丽嫔态度的,也有好奇怀萝是否要复宠的。

李德年到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一些,但他自己都不能肯定,又如何会往外说嘴皇帝的心思?除非是不要命了。

杨玹时不时便会到怀萝那里坐上一会儿,自从上次在她这儿喝了陈茶后,他便让人送了许多新茶好茶过来。

每回过来,都要怀萝亲手给他煮上一壶热茶,兴致来了,也会动手让怀萝尝尝他的煮茶手艺。

怀萝出身乡野,自然是尝不出这其中好坏,只笼统地全夸好便是。

杨玹常常与她说起玉萝山上的事,有时怀萝会答上一两句,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地听着。

“怀萝,趁这天还未转冷下雪,过些时候寻个和风暖日的天儿,朕带你一起回玉萝山看看可好?”

“若是你想,我们便在山上小住一阵子,就像当年那般……”说到这里,杨玹索性也不用“朕”,只道 :“我挑水砍柴,你织布做饭,你带我到山顶看日出,累了我背你下山回家……”

杨玹说的情景实在太美好,全是这些年来怀萝翻了一遍又一遍,揣在怀里丝毫不舍得松开放下的回忆。

她终究没能抵得住眼前人抛出的天大诱.惑,认命一般朝他露出一抹似喜似愁的淡笑:“好。”

杨玹心脏急剧跳动起来,难以形容的喜悦充斥心扉,他将怀萝揽进怀里,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,像是在感慨喟叹他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
杨玹私下里开始为玉萝山之行做准备,他年纪也不小了肯定不能像少年时那般冲动,说去便去,朝堂事务是一方面,出行安危则是另一方面。

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,北部草原早已归顺大隆的百戎族突然发生叛乱,进犯草原与内陆的交界城镇,屠了上万百姓,眼看着遮掩不住了,那边关守吏才将此事急报于朝廷。

杨玹震怒,直接把那守吏革职,将其全族下了狱,又派了信任的武将调兵火速赶往边关,同时又下令让边城诸州府纷纷调兵过去援助。

百戎族反叛事发突然,且毫无征兆,杨玹猝不及防下,连同文武百官,颇是忙碌了一阵。

待叛乱初定,杨玹腾出空来时,已至深冬,雪下了一场又一场。

他倏然想起先前答应怀萝,要同她一起去玉萝山的事,忙喊了李德年来,问他怀萝的近况。

“前些日子,朕让你同怀萝解释玉萝山一行延期的事,你可同她仔细说清楚了?”

李德年忙道:“陛下的吩咐,老奴哪儿敢不遵从,当日便亲自过去同玉常在说清楚了。”

杨玹微微皱眉:“那她可有说什么?”

李德年仔细回想了一番,摇头道:“回陛下,玉常在只客气称谢了两句,别的什么也没说。”

“她可是生气了?”

“陛下,玉常在性情温婉柔顺,又哪里会生您的气?”

杨玹闻言似是稍稍放了心,又问他:“近些日子,你替朕去看过她没有?她身子如何?好些了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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