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喜宫人在侧,凉寒则是因睿思殿地处朝北,而英寡又不豫宫人每年过早通暖。

沈知书自从踏过门槛后便垂首抱袖,待走到殿中,更是直通通地撩袍跪了下去,俯身高声道:“臣天章、知青州沈知书,见过陛下。”

“平身。”

声音亦是清寒,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。

沈知书慢慢站了起来,却又躬身大行朝礼道:“臣奉诏回京述职,迟来觐见实赖陛下殊恩,臣替沈府阖家谢过陛下。”

这一句话虽短,可却是一语双关,既表明了他对皇上体恤之恩的敬谢,又是在试探皇上对于沈知礼的事情是何态度。

久不闻人声,沈知书不由一紧眉,抬眼向上望去。

恰遇英寡似剑一般直视他的目光。

不由微惊。

沈知书正待慌忙低头时,却听英寡开了口:“同朕也会说场面话了,去青州两年还算有些长进。”

他这不动声色地就将话题转到了青州上,叫沈知书眉间微皱,却也不得不收心细思,等待皇上问他青州那边的明政军情若何。

谁知英寡直身靠入銮座,只低声问他道:“自青州出发前,可有收到过京中发去的谕令?”

沈知书仍是皱着眉,点头道:“孟大人一令迁调潮安北路安抚使、转运使二司属吏十三名,动作实是过大了些。”他这话说得直率且不加掩饰,稍停又道:“至于陛下欲重编潮安、健康、临淮三路禁军,臣位不在安抚使,不便妄议。”

“你也不必着意试探。”英寡声音清凉,又隐含了威肃之意,“朕此番诏你回京,并未想要升你为潮安北路安抚使。”

沈知书忙道:“臣亦不敢做如是想。潮安一路各政军务繁重,非能臣不可坐居于帅司一位,臣甫知青州方两年有欠,岂敢奢望此等高位?”

英寡却低笑一声,“延之说这话,倒令朕无所适从了。”眼前在座下站着的这个男子,哪里还像从前那个不将举京人臣放在眼中的沈知书?他的目光愈发凌厉起来,打探着沈知书,又道:“可潮安北路转运使一缺,朕意由你来补。”

饶是沈知书入殿之后便一直告诫自己要本分守规,但在听见这句话后也克制不住脸上惊色,口中更是道:“陛下可是在说笑?”

英寡略略一挑眉,神色极其认真。

沈知书心头一下子猛跳起来,“倘是如此,臣定当竭力不负皇恩!”

他这没有一句话的谦逊推脱,如此直截了当的受命,倒令英寡有些眸冷,可转瞬却又不动声色道:“至于重编边路禁军一事,枢府已定由狄念着手来做。”

这话恰又戳中沈知书的心结。

沈知书迟疑着,纠结着,半晌还是不敢先问出口,只是诺应道:“枢府决议,陛下自有分明。”

英寡望着他,目光意深,忽而问道:“狄念奏呈上来的折子,可是由你起草的?”

沈知书顿时苦笑了一下,“臣焉有如此大的胆子?那折子上的事儿是——”他言间一顿,似是有些不敢直言,可想了想,却又豁出去似的道:“是孟大人教狄念编的。”

孟廷辉?

他听见这名字,非但没恼,薄唇竟还微微一牵,复又问道:“照此说来,乐嫣嫁与狄念,亦有她的功劳?”

沈知书见他神色弛缓,心中不由瞬间确定了之前听到的种种传闻,当下便道:“正是孟大人劝的。”

想来也是如此。

他早知是她所为,可他仍是想从沈知书这儿确认一下。

只是沈知书不知,沈知礼更不知,除却狄念一事,这一整出的朝中大乱,亦是拜她所赐。

自他生辰之日过后,她就一直有意避着他、亦不来睿思殿觐见。

他是那么了解她,又怎能不知她这是心中有鬼,所以才不肯私自入觐。

从来都是如此。她表面上越是欲将自己摘离撇清,其实心中越是深陷其中,脑中全是各种各样满满的盘算,深怕她的心思手段影响了他的声名。

朝中弹劾古钦的风潮一起,连带沈知礼的清誉亦有受损,册后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见她有何不动,偏就古钦一事令她上了折子为其脱罪。

什么叫欲盖弥彰?

这就叫欲盖弥彰。

可这事儿又不单单是册后,亦不单单是古钦和沈知礼,这一场风暴卷起来的是朝中臣党之间明目张胆的相斗和较量。

既然如此,他就且由她闹去。

横竖她闹来闹去,也不过是为了他。

至于这一点,他亦是深深明白。

更何况,京城中的百姓们说得一点儿都没错,沈知礼与狄念二人,正是美人英雄,相得益彰。

章一零七 美人英雄(中)

他漠然静思的样子不辨深浅,叫沈知书心中又没了底。

既是提到了这事儿,那就无论如何也得讨个明白。

沈知书微一掂量,借话巧转道:“家父前两日才修书至西都遂阳,将乐嫣与狄念的事儿往奏上皇和平王。”

英寡才似回神一般,悠慢地一抬眼,目光却极清锐,迎着他这话头开了口:“你身为太傅长子,却被双生妹妹赶在前面成了婚,倒叫太傅心里面怎么想?”

这话明里虽是说他,可沈知书却听懂了皇上已是默允了沈知礼与狄念之事,当下放下心来,微微垂首道:“有劳陛下挂念微臣大事。”

模棱两可一短句,似答非答。

英寡眸底顿时多了些杂色,深望了他一会儿,方道:“在青州任上,可有遇着心仪的女子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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