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可没想过要堕落到非得被你同情的地步咧。」

「我相信你会坚持住的,加油。」

「不要用着那种已经看见重度成瘾吸毒犯的口气说话啊喂!」银时两肩耸高,埋怨道;但这种吐槽理所当然地被神威无视了。

银时从鼻腔用力哼出口气,整个人却分外的没有气势。

「总而言之……你打算怎么做?」银时问。

神威反问:「什么『打算』?」

「比如说,那些毒品?」

「说是要尽量回收,好像是关系到春雨的信誉呢。」

「在吉原的──我是说,那些跟华陀有接触的人又会怎么样?」

「你担心这个?」神威不能理解银时为什么有这种顾虑。「我只是想和强者战斗而已。」

银时听了,嘴边提起一抹怪笑。

「那边的大叔就不会说出像你这样任性的话了吧。」

他目光指向阿伏兔。

阿伏兔生硬地咧咧嘴,想说什么,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事情很明显了,为求尽快重整威信、杀鸡儆猴,春雨高层下达了将所有相关人等一并处决的命令。

近十年来春雨势如破竹,到阿呆前一任提督时,元老已退居幕后专做指导棋,几乎不在第一线现身;这样的管理划分原来是相安无事,但名为提督实为魁儡的阿呆自以为有恃无恐,总爱耍些不入流权谋之术,一次两次的很快被底下的师团长们看破手脚,各怀鬼胎的变多了,华陀不算是其中最嚣张,不过求取自立门户的手段倒是最决绝。

白白拿走春雨的钱,收买与春雨合作的制药组织,窃取正进行临床试验的新药──不难想象春雨的元老会气得多跳脚。

「总而言之,你打算怎么做?」神威学起银时适才的句子问道。

「什么『打算』……」银时面色一沉。「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啊。」

单单是华陀的生死,银时才不在乎,那女人最好滚到他看不见的地方,但把吉原拖下水,当作草芥任意对待就不同了。

最下策的结局银时不是没有经历过,但不到最后关头,银时自然是不会搞到那种局面,无论是出于现实考虑,神威和神乐的关系,或者是他必须面临杀死一个人的觉悟。

「……我明白了。」神威这么说着,一派轻松地将双手插入裤子口袋,彷佛是准备找女人出游。

银时顿时觉得好笑。

「你明白什么?」

他自己都不太明白最后会演变怎么样呢,这小子真能推敲出什么深谋远略,还真想向他请教。

神威却不回答银时的问题,只是道:「关于合作的事情,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吧。」

银时「哈」地呆张着嘴,瞧了瞧神威,又瞧了瞧阿伏兔。

阿伏兔颧骨突出眼窝深陷,棱棱角角的五官老带一股忧郁沧桑,默默无言时尤其如此,不过当他一听神威说要给时间考虑,皱巴巴的眉头倒是松动不少。

大人的悲哀就是这样了,一思量起大局上的利害关系,每件事情便要多方衡量知所进退,不想走向极端血腥之道是可以预期。换言之,应该是由阿伏兔来提议的事情,照理是不会轮到好战噬血的神威主动表示退让。

或许是阿伏兔在之前便说服了神威?

不,该不会是本来就期待变成拒绝合作的状况吧?

思及此,银时捂着嘴,喃喃自语:「那是什么意思……」

☆、第十三章

坂田银时最终藏住了疑问,没有问出口。

神威在那之后和阿伏兔离开了。日载楼的生活照旧运转,甚至可能特意吩咐要好好招待坂田银时,没人敢怠慢半分。晚间老妇为银时准备晚膳和一套干净衣物,这回终于是没弄错了男女用浴衣。待银时冲完澡,换过新绷带和草药敷料,老妇温好两合清酒,在小厅摆放高冈铜炉内点燃天竺葵一类的草本熏香,请来艺妓弹奏三味线解闷。

艺妓蔻丹十指,五指轻握琴颈,五指拈片银杏拨子,曲名为海呗的民谣撩得甚是轻快,几个拔尖高音映衬吉原几日来不绝于耳的夜雨声,竟陡然升起一片「深夜贪凉窗不掩,暗香和枕合欢花」的闲情逸致。

银时半阖着眼,小酌几口,没再斟酒,手指把玩起酒碟,不似昔日与友人在街边摊贩能尽兴牛饮。

神威说让他考虑考虑,极可能是权宜之计,那么简单地道出口,行色匆匆地离去,其背后因素不难想象是哪里的情势有了什么变化,不得不暂缓他这边的对峙吧。银时不由得假想神威满手血的景象,可能幼年口腔期没满足,长大这么大了还不卫生的放进嘴里舔;恍然间,彷佛自己嘴里亦满是铁锈味。

银时手中的酒碟子滑出指间,碟缘在榻榻米上滚一圈半,底部朝天,他也不再捡回来用了。那晚,艺妓从坊间常听闻的流行曲到偏远民族的小调轮了遍,弹至深更半夜,银时才让她回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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