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,他因为是胡姬所生,有双琥珀色的双眸,大而明亮。绿衣把他抱在怀里,温柔地唤着他的乳名“虎君”,霍羽和清宛在一旁爽恺而阴凉的屋子里,研究着那未成形的琴,霍羽面有愁色:“再等两个月,才能上第三道灰胎,可我如今实在受不了原先那张琴的音色。它当初所用的木头不够老,声音太闷,你听,是不是不够松不够清不够坚。”霍羽拨弄了一下旧琴的弦。我并听出这弦音究竟有何不足。

清宛仔细听着,我看着她假装认真的模样,猜她同我一般听不出那弦音的不足。她皱了一下眉头,又立即舒展开了:“曾有客人自南方来,为我父亲带了一张古琴作为礼物。观其形制,与这一张并无不同。”

“想必那也是伏羲式的琴。”霍羽对着她笑道。

“嗯,有位偶然来访的琴师弹奏过,说是音色极佳。可惜父亲与三位兄长都不通琴艺,多少年来也没人动过几指头,一张好琴就陈在库房中落灰,这太可惜了。不如我将你的琴抱回去,偷偷调换了。等你制好新琴再调换回去。”

“不要,万一给你父亲发现了不好。”

“等他发现估计至少也得等上一百年。”

“似乎还是不妥。”

“那就罢了,那张好琴只好继续陈在库房中落灰,郎君就继续弹奏这音色难听的琴,你们彼此寂寞罢了。”

“如此,烦请女公子为我窃琴。”霍羽弯腰对清宛大大行了一礼。

“分内之事,郎君不必客气。”清宛也嬉笑着躬身回礼。

虎君从绿衣怀中跌跌撞撞跑出来,很惊奇的指着那一对恋人奶声奶气地大叫:“绿衣,绿衣,你快些来看,你家女公子在同我家小叔叔夫妻对拜呢。”

“虎君不要胡闹,快过来。”绿衣一把将他掳回怀里,虎君于是在她怀里继续大闹,“绿衣,绿衣,我也要同你拜堂,我也要嘛。”绿衣不允,他便一屁股坐到地上打滚,惹得另外两人在一旁大笑。霍羽欣慰自家侄子脸皮如此之厚,日后不怕寻不到媳妇儿。清宛则揶揄道:“绿衣,你便从了虎君吧,虎君可是位品行再端正不过的好郎君呢。”

“好虎君,那拜过之后,可就得听我的,不许再胡闹。”绿衣点了虎君白嫩的额头笑道。

虎君立即一抹眼泪鼻涕爬起来,在院中那棵亭亭玉立的桑树下,这小人儿像模像样的与绿衣夫妻对拜,之后心满意足回到绿衣怀中傻笑。

“绿衣,你以后,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,不许反悔。”霍羽对着绿衣微笑,露出白色的牙齿,然后掐了一下虎君雪白的脸蛋,惹得他张牙舞爪。

我跨过第三道门,那些欢笑声就立即消散。

第四个梦境浮着琴音,有衣饰华丽的仆从如云,赶着车马,携带黄金,玉璧,锦缎,北海的珠子,衣纹绣的奴婢,络绎不绝地进出许府大门。清宛远离他们,在抚琴,琴音悠远空旷。我本可以静下心听琴,若非她的父亲在一旁咆哮。

☆、九重门(2)

“你已等了七年,你当年亦亲口说了,待他七年,不来后嫁。如今他仍未归来,你这孽女究竟还想如何?”

“等到七十岁,等到我坟上的柏树长大。”

“荒唐,我尚未入土,岂能任你妄为。淮阳王与那轻浮子可谓云泥之别,能与他结为婚姻,是何等荣耀,你还有何不满?”

“的确是云泥之别,他是云,王是泥。”

“放肆。”清宛脸上立时多了五个清晰的指痕。

“母亲故去得早,女儿多年来幸得父亲抚养照拂,今生无以为报,只愿父亲身体康健,长寿多福。”她在她父亲面前,郑重地下拜,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。

“绿衣,还记得吗,去年的梅花,比往年开得早,开得多,开得好。他们说,这很吉祥。他们错了,这分明是不祥之兆。”她说完,就投进了井里。

绿衣站在一旁,她既没有惊慌,也没有呼救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口井。

清宛被尾随而来的家仆打捞上来,但他们只管捞出她的躯体,她的灵魂给落下了。

当绿衣更换衣裳,擦干梳理头发时,她美丽苍白的面孔与黑鸦鸦的直发,全部僵硬如木刻。

家仆前来禀报,说主翁持短刀自裁,为惧怕得罪淮阳王的缘故,为了自己竟逼迫女儿的羞愧,她一言不发。又有家仆前来禀告,短刀已被夺下,主翁与少主人在抱头痛哭,她依旧一言不发。

直到万籁俱寂,只有绿衣在身旁,她方才开口:“泡在水里很难受,我害怕他的骨头如今是浸在低洼湿地之中。”

“他没有死,他会回来。”

“也许他已经回来了,他的魂魄此刻就在你我身旁,却无法使我们看见他,听见他。”

“他若是亡魂,能使我们梦见他,你梦见他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清宛笑了。“你呢?”

“我也没有。”

“那太好了,可惜等他回来,我已经不在了。”

“女公子是要同意与淮阳王的婚姻吗?”

“是。”

听到清宛的答复,绿衣立即跪下来。

“你这是何意?”清宛问。

“为了让您对这桩婚事点头,主翁什么都能答应。求您对主翁说,许我自由。”

“连你也要离开我。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,我答应。可你能去哪里?难道是回你那酒鬼父亲身边去?”

“不是,我要去得很远,我想为了女公子将他找回来。”

“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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