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
登基为帝,而不是成为太子。李泌,当真是一只老狐狸!

南亦远低头看着茶水中映出自己的神色,没有作答。几下,一张温厚的手掌轻轻按在南亦远的右膝上。儿时在微山书院念书,一旦南亦远要顶撞赵先生,坐在他身旁的皇甫濯总会当先用手掌轻轻地按在南亦远的膝盖上,教南亦远深呼吸,以镇定心绪。现在,李倓与李泌与他们面对面而坐,皇甫濯与南亦远神色时刻都被他二人捕捉,皇甫濯无法与儿时一样与南亦远对视,但他的动作,南亦远一下便明白了。

“至德元载,圣人封赐广平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,后收复两京,广平王既封楚王,如今再加封赐为成王,明眼人皆看得出来,成王自是太子不二人选,长源公为何还要一个在野门派和一个驻守边塞几尽殆亡的军队帮忙?”皇甫濯故意露出不解神色,静等李泌回答。

李泌明知皇甫濯是在试探他,拿起放在几上的拂尘,笑道:“表面上看,如今成王极为显贵,封为储君指日可待。然则,湖水之下波涛暗涌,安庆绪、史思明叛军未平,江山社稷危若累卵。成王封赐四日后,张氏进封皇后,李辅国依附张皇后欲替兴王佋谋太子位,皇甫将军依然认为成王储位稳固?说句大不敬之言,就算成王被圣人封为太子,可李家的太子,赐死、被废及兄弟睨墙者不在少数,二位是觉得李泌与建宁王多虑?”

“咳咳……”李泌话音刚落,坐在他身旁的李倓咳了几声,面容严肃不少。

李泌自知话已说过,拱手向李倓致歉。李倓摆手示意无碍,只是心中暗暗对李泌多了些防备。谋士者,亦分三六九等,李泌算是九等,但有时或许是修道太过入心,有些纯粹。

皇甫濯将按在南亦远膝上的手收回,皇甫濯该替自己与南亦远问的已问完,他终究不是南亦远,无法完全从南亦远的表情中琢磨出对方的心思。

南亦远正了正身,问道:“听闻长源公与圣人有约,等叛乱平定,两京收复,长源公就会归隐山林。长源公此时约我二人见面谋定相助成王之事,而你自己却置身事外,如何让我等信服?”

李泌朗然笑道:“南先生刚说长歌门人即便处江湖之远也心怀庙堂,我李泌佩服长歌风骨,已与杨门主说好,归隐之处就在长歌门。”

南亦远心中微动,李泌早已算好了自己的去路,今晚这一邀他是想以南亦远为借口,引皇甫濯入觳罢了。放在几下的手紧紧握住,怒火自心底燃起,李泌实在奸诈狡猾!

皇甫濯感觉到身边人怒意,收回的手再次覆在了南亦远的膝上。另一边,李倓也已察觉南亦远神色,他提起茶水,给南亦远和李泌斟了杯茶,圆场道:“几年前本王也曾借住长歌门,水榭楼台,临水绕花,景色怡人,却是洗涤尘心的佳处。若有闲暇,我亦想再去叨扰一番杨门主。”

“听闻王爷此言,我倒也想回去看一看了。”皇甫濯轻轻拍了下南亦远,举杯与李倓敬了一杯。

南亦远暗自深吸了口气,心中怒火渐熄,屋中气氛也和缓了些。

李泌接着道:“我退隐庙堂并非置身事外,有些事,明着做会做不来,暗中做才能顺手。”说着,李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兀自品茶的李倓。

李倓与李泌对视一眼,无奈地笑了笑。李泌至今对他行暗度陈仓之计不满,如今他也行了此计谋,却比李倓高明得多。

南亦远道:“所以长源公将我引荐与成王,是想让我代替你,借长歌门之力,挡住张皇后与李辅国的暗箭?”

“长歌门在朝廷中毕竟有不少人,若动长歌门无疑与大半个朝廷作对,若南先生为成王入幕之宾,想必张皇后与李辅国定会有所收敛。而且,我亦告知过成王,非到万不得已之时,定要委曲求全,张皇后一介妇人,亦非韦氏之流,更无武氏之才,成不了事。只要南先生时不时在成王身边露个脸,张皇后也不敢造次。”李泌眼中又闪过狡猾光芒,他嘴上说得轻巧,但还是有些担心。杨逸飞派了谁来不好,偏偏派了南亦远来,此人真能沉得住气?不过,好在从天而降了一个皇甫濯,有皇甫濯在,南亦远应能收敛些许。

“那要我苍云为成王做何事?”皇甫濯问。

李泌与李倓对视一眼,说道:“此事还需小王爷来说。”

皇甫濯点头:“有劳小王爷。”

李倓道:“李辅国手中有一支军队,一旦他有所动静,那支军队定会派上用场。”他顿了一下,看着皇甫濯,见皇甫濯脸色渐沉,心道自己这步棋下对了,“那支军队与苍云军颇有渊源,如果这支军队能够归本王所用,苍云想报新仇旧恨,本王绝不阻拦。”

李倓说的那支军队即是如今的宫城护卫——神策军。

当年神策军派卧底潜入苍云军,雁门关一役是安禄山的蓄谋,但也有神策军的身影。新仇旧怨一起算嘛?如果可以,皇甫濯挥盾将这些背叛者送入森罗地狱!

“那对王爷来说,岂不是可惜了?”皇甫濯笑,笑得苍白而冷酷。李倓会舍得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战力推入深渊吗?皇甫濯身在苍云十多年,早已见惯了这些皇室子弟们的尔虞我诈。

李倓冷笑道:“可惜?一个随时会背叛的狗,留着不如杀了。”他屈指扣在几上,又接着道,“不过,也得物尽其用。”

皇甫濯将茶饮尽,未再多言。有些事情,明知是错的,但非做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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