茫草原和大漠则属于北燕。东北靺鞨,西南吐蕃, 则是小国,虽不成大气候,也独立地存在着。
现在, 烽火从西北而来。
国家有战事, 武将出身的皇帝虽然不怕,但是前一场仗打完才不过几个月,紧锣密鼓地又要准备下一场, 着实累人。听到消息的西凉质子们更是满心的害怕——毕竟两国交战,命运最不可期的就是他们。真打到难分难解的时候,质子们的脑袋便是一件武器,可以乱国君、诸侯或大臣的心境和士气。
所以, 平日再在西苑养尊处优,到底还是假的。
一般来说,烽火传递军事消息最快, 但是,也最不确切。
可是, 有备无患,备战原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, 要立刻操持起来。但,是不是打,怎么打, 现在还在等消息。大家只知道,尚书省和中书省的大员都在太初宫外城单建了值庐,连皇帝那个布衣逍遥的小舅子也又被从秣陵老家请了回来,帮皇帝运筹帷幄。
杨盼在担忧之余,听说二舅回来了,欣喜万分,眼巴巴地遣人在中书省的值庐外一趟又一趟地问询,终于把沈岭盼到了恩福宫。
沈岭进门,左右一探头:“咦,阿盼,你的猫和狗呢?”
杨盼上前挽着舅舅的胳膊,夸张地长叹一口气:“哎!都给我阿母弄没了!心疼得我呀!”
沈岭忍着笑说:“这大概是皇后处心积虑要做成的事了。你胳膊拧不过大腿,认了吧。”
杨盼嘟着嘴说:“只有认了呀,现在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全部送到了西苑罗逾那儿,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一次,唉,成天价茶不思饭不想,说多苦就有多苦!要不是罗逾还算会养猫养狗,我估计早就心疼病了!”
沈岭说:“喏,我这次从秣陵给你带了新板栗和新莲子。”
杨盼口水都要滴下来了:“在哪儿?在哪儿?”
沈岭说:“既然你成天价茶不思饭不想,想必这些零嘴更没心思吃,所以还是送人吧。”
好个腹黑的家伙,一句话不小心就要着他的道!杨盼自有一种黏糊的功夫,扭股糖似的腻歪在沈岭胳膊上说:“茶不思饭不想,只有靠这些零嘴来抵消。舅舅疼我,这些好东西万万不可以送给别人。”
两人融融地笑闹一阵,沈岭问:“为什么把你的猫狗送给罗逾养?”
杨盼再想不到阿舅也在试探她,老老实实回复:“我也没想着要给他,是他自己要的。”
沈岭说:“瞧起来他对你不错?”
杨盼对这话报之以一声“哼”。
沈岭虽有识人之能,但再想不到外甥女心里对罗逾已经有了两世的恩怨,仍只当她小孩子脾气,对人有好感但又傲慢,不由笑着劝她:“你也别净这样,两国的战火要是真的烧起来了,西凉来的人都是岌岌可危。听说西凉的罗右相一直是死硬主战派,所以你阿父在西凉打胜之后,谈城下之盟,首要要的质子就是右相家的孩子。”
杨盼问:“右相家也肯给?”
沈岭道:“不肯也得肯啊!罗逾还是右相的嫡生儿子,那又怎么样?挥泪也得送过来啊。不过我看他倒也没有骄娇二气,罗右相家的家教还是挺严的。”说完,目视杨盼不语。
杨盼没有他想象中的芳心暗喜的样子,也没有他想象中依然骄纵的模样,而是目露一点儿疑惑,这点儿疑惑持续了很久,最后化作一丝道不明的惆怅。
沈岭之前试探过罗逾,已经对他有些怀疑,此刻杨盼的表情,使他不由问:“你对罗逾,了解多少?你告诉阿舅,我帮你分析。”
杨盼摇摇头:“我以为我很了解他,但其实,我对他知之甚少,他身上都是谜团,我一直在试探他,可是他很少露出破绽。”
沈岭默然了好一会儿,又问:“听说这次李耶若要大婚的消息也是你传出去的?”
杨盼点头说:“是的,阿父叫我抛砖引玉,我想了想,李耶若心里最想求的利益应该就是嫁给我阿父,从此掌权弄权,能够不可一世。但是现在我发现,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。”
她顿了顿,分析道:“大概她也发现我阿父并没有为她的美色所动,就算硬是嫁了,将来也不可能像她自己设想的那样宠冠六宫,更不可能生了儿子还能够有觊觎太子的希望,所以她换了一把算盘?”
沈岭点头笑道:“三日不见,当刮目相看。这番分析,颇有道理。所以,你就抛了一块偌大的砖头,期待看看她的反应?”
见杨盼也在点头,他微笑着说:“这次的烽烟,是从武州点起来的,而不是西凉的都城张掖。我先和陛下分析过了,这仗八成打不起来——武州才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围城苦战,士卒、百姓个个厌战,好容易平息了烽火,哪个蠢货要再次持戈上马,底下人不恨得想咬他的肉?”
杨盼拍拍胸道:“那就好!我也怕阿父又要一去好久,我不能见到他呢!”
沈岭摇摇头说:“但是你抛的砖?”
杨盼说:“不成功就不成功,总比闹起一场大战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