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脑子一直处于木然的状态,他问的话,好一会儿,我才明白过来,这时,他已经要走了。我连忙伸手拉住了他,道,“我没事,不用兴师动众了……”一句话出口,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。我清清喉咙,又深吸了一口气,感觉好了些。然后,定了定神,沉思片刻,才继续说道,“帮我把那个孩子叫来,我要问他几句话……”

安信皱了皱眉,想说什么,犹豫一下,到底没说,转身离开了。

没过多久,他把那孩子带了过来,然后告退离去。就在临出门时,他又回头看了我两眼,眼中满是担心,让我见了,不由心中一暖……安信就是刀子嘴豆腐心,其实,他比谁都关心我……直到此刻,我的心情才终于好了些……

这时,我已经知道,那个男孩儿,是小纪的大儿子,汉名云鹰。我把他叫到身边,细细谈了很久……越谈,我心中越冷,这冷,逐渐蔓延到整个身体,直到最后,指尖都是冷的……让他走后,我又呆呆坐了半晌,终于提声道,“来人,传旨,诏右相卢衡进宫。”

谁知,闻声而入的,却是安信,平日这种活儿,是用不着他干的。就见他回头看看外面,迟疑道,“这个时候?好像要下雨了呢…

闻言,我不由向窗外望去,果然,明明不到晚膳时分,天已阴得竟似黑夜,乌云密密实实压下来,犹如实体,让人气滞难捱,只有当偶尔一阵冷风吹入之时,带来一股泥土的气息,才让人好受一些……这天,什么时候变的,为何我竟不曾发觉?……我愣了一下,仍道,“传诏吧……”

门再次打开的时候,一阵猛烈的冷风顺势刮了进来,吹得人身上一个激灵。我抬眼望去,正见远处天际,一道刺目的闪电撕破了浓云,照亮了苍宇,紧接着,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响彻天地。然后,门缓缓关上,将这一切隔绝在了殿外。

我正有些失神,忽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,“臣卢衡,叩见陛下。”

我骤然回眸,就见阴暗的大殿中央,一个单薄的身影跪伏在地上,然后,缓缓抬起了头。

在我们终于四目相对的一刻,我的情绪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……我以为自己会激烈地质问,愤怒地大叫,可是,我,没有……我只是静静望着他,一言不发,心中没有愤怒,没有失望,只有深深的疲惫。

而他,也同样沉默,静静跪在地上,一动不动,凝望着我。

我们之间隔得太远,太远,这天,又太暗,太暗,我看不清他的面容,料想,他应该也是如此吧?

就这样,很久,很久,终于,我轻笑一声,淡淡道,“卢丞相,好心机,好谋略。”声音虽轻,在寂静的大殿中仍是清晰可闻,并且带来一阵低沉的回声。

那边,隔了好一会儿,他沉静的声音才响了起来,“恕臣鲁钝,不明白陛下何出此言。”

我又是一声轻笑,自顾自道,“只可惜,你的手段,却是越来越下作了。”

听到这话,他的声音依然平和如常,“臣不知陛下所指何事?”

我冷笑一声,道,“你不知?是不知,还是没放在心上?的确,一个弱女子的性命,对你们来说,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……”

我没听到他的回答,却看到窗外又是一阵电闪雷鸣,然后,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,连始终拍打着窗棂的风,也失了动静。不过,那样的安静,只是一瞬间,再下一刻,哗啦啦的雨声,就充溢了整个世界。

我抬眼望着窗外凄厉的秋雨,一字字道,“区区一条人命,除去了苏凯这个眼中钉,将京畿守备府,完全掌控在了手中,这是其一;因为苏凯的事,让我和安德王之间生了嫌隙,这是其二;拿回了上次不慎被抚安伯夫人窃取的帐簿,抹去了晋荣吞没抚安伯财物的证据,这是其三;当然,还有最后一点,上次晋荣被抚安伯告了一个恶状,不得不病休,这次还能顺便出了这气……一举四得,卢相爷,这步棋,走的妙啊!……不久之前,我请你帮我解决晋荣欺压大苑旧人之事,是不是从那时起,你就已经埋下了这一招后手啊?让晋荣病休?真是高明。又让我承了你的情,又将他不显山不露水地调开了去,这样,即使抚安伯府出了什么事,也与他无关了,而且,一但弄掉了苏凯,他立刻就能官复原职,没有任何阻碍……真是,完美无缺。佩服啊,佩服!”说到这里,我嘴角含笑,转眸看向了他。

可是,无论我如何努力,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知道,这一次,他沉默了很久,很久……殿中一片死寂,唯闻窗外急雨簌簌……不知过了多久,他清润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,在空旷的大殿中,显得那样遥远,“陛下很聪明,事实已经很接近了,却不知陛下是如何看出的?”

此言入耳,我只觉身上最后一点力气,也被抽走了,一瞬间,我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,软绵绵地靠上了椅背,闭上了眼睛。许久,我才有了开口的力气,声音却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,“因为,太巧了,一切都太巧了……我微服离宫,回宫所走的路,离抚安伯府隔着好几条街,足有半顿饭的路程,怎么那么巧,偏有一堆人,挡在我必经之路上,大声谈论死人的事……本来苏凯早就命人将尸体埋了,可刚到门口,就被顺天府的人拦住,要查验,一查就是半天,正等到我来。苏凯的人以为那几个捕快是小鹰招来的,当时我就有些奇怪,他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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