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峻。

“先帮我完成导师要求的作业?”成崖余只略微怔过很快半是认真地回问。中国元素的主题“莲”,除了眼前的男子,他想不出还有哪一个人或者哪一帧风景更适合,也许看到他的瞬间,他已坚定了将静物图换成人物画的想法。

“我需要做什么?”深思的模样,微小幅度地侧头,眼前人的表情终于让成崖余道出了那个自己都觉得突兀的邀请,“你愿意跟我回家吗?”方应看勾勾唇笑了,眉眼弯弯猫一样心满意足的味道,“求之不得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颜料掺了罂粟油的缘故,画布前成崖余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,仿佛人世间的色彩都炸裂开来在脑海中盘旋。随着他而来的男子略有些不解地凝过眸来看他,成崖余抬起沉静若晦的眼睛,两个人的视线交汇,方应看什么也没有说,从容利落地解衣,蕴含着力道的身体宛如白莲。

躺在浴室引来的温泉水里是件再舒服不过的事情,只是要保持完美的侧面,以最精微的力道控制住自然的状态就没那么幸福了。方应看微微含笑地侧过来看他,却见成崖余仿佛比他更僵硬,执着打轮廓的木炭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“崖余是一直住在蒙特卡提尼吗?”只好先来打话活络气氛,成崖余终于开始浅浅描着色彩块的轮廓,一边低声回道:“自六岁父母逝世后,世叔就带我来到了这个小镇,好像遇上你的这几天,我才开始说这么多的中文。”

“我倒是从来不记得自己生父母是什么样子。”方应看浅浅一叹接道,复又沉默下去。谁都有揭不开的伤疤,凝结在外在里的微不可察气质只有相似经历的人才懂得去同病相怜,相对默然,淡淡地带开这个话题不提。

外人眼里的方应看,却永远是宛如白莲的模样,无辜而美好。剖开隐藏的表里,也许能摸索到的是不堪回望的过往。他如莲,却又不是莲。

计算好了要用的块面色彩,成崖余拿着薄薄的调色刀匀着颜料,用惯了的作画工具,他却有种每一种颜料的名字都绮丽诡艳起来的不真实感,大块绚烂的色彩展现在眼前,他突然觉得自己该画的是罂粟,而非莲。

钢刃在亚麻的画布上轻巧而细微地铺上颜色,渐渐地纯白的无垢被大片的色彩所渲染。那人含笑的嘴角和艳丽的侧面,却倏忽停顿。手腕下的画布,□□着肩头匀出羊脂玉色的男人仿佛活了过来,模糊着五官面目,泠泠,冷。

残卷未成,被罂粟油稀释得淡薄的颜料,终是无法再添上一笔色彩。成崖余手中的画刀顿住,他记起在色彩与线条勾勒描绘包裹下的展厅里,浅浅握住的手。眼前画布打得极薄的暗色调,氤氲成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团乱麻。

他低首去看手中的薄钢刃,修长的手指很定,心底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。温池中的男子依然以优雅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表情来看着他。方应看微挑唇角,缓缓地站起身来,哗啦——像镜像被破坏般搅乱了一池春水。

清清晰晰展现在眼前的,被画布隔绝的部分。再也进行不下去的画作,仿若未成的画半途死去,又像以另一种方式召唤复活了藏着的精魅。成崖余视线越过画布去看着方应看,长身玉立的男子,藏在衣下的身体坦诚相对。

“医者的禁忌是无法去爱上自己柳叶刀下的病人,再美丽的躯体也只是皮囊。”涉水踏上池沿,方应看的神情波澜不起,“你也不会爱上画刀下的我,但是现在……我在你面前。”丝毫不加掩饰的人立于他的眼前,成崖余微微抖了抖长睫,听得他在耳畔又道:“你大可以来做你想做的事情。”

温烫的水珠在空气里冰冷,裹挟着冷得灼人的温度。轻轻执住交握的十指扣紧,方应看轻轻地俯在他耳边又吐了一口气:“只当是一个梦。”灼热熨烫到心头,剧烈的热里面的一滴冷,如同黑暗里一朵有色彩的云。

莲子清如水,言是所欢来。只当是一个梦——翌日并肩出现在佛罗伦萨双年展闭幕式上之时,仿佛昨夜的真是一场幻梦。于成崖余而言,回到浪漫艺术之都的这场邂逅,不过是作了一幅未完成的画,睡了一个在最好年华里遇到的人。双年展的开幕与闭合,蔓延得戛然而止的相遇起点与终点。

能为我……而留下吗?他却是终其一生的骄傲也不允许道出这句话。执手走过布满大大小小店铺的老桥,翡冷翠的人寰间静谧着热闹,扬首望见教堂明丽的红色大穹顶,他记起来末日审判,记起来全城的婴儿都曾在此洗礼。

——却是容不下一个漂无皈依的外来者,换不得一瞬的停留与永驻。

分离的航班尾迹划出长长凝结的一道云彩,成崖余于末日审判的穹顶下,望向碧蓝天际里消逝不见的人及事,某个人宛如白莲的模样,人生里初次的悸动和情生的迷惘,连带着两条不相容注定分离的轨道都成了一个幻象。

所有灵魂都到了尽头的末日审判,永恒的原罪注定着沉入地狱的判决书。明艳的表象下无论是不是灰白可怖,他想,一切也是甘之如饴的过程。所求的,终会遇到的,不管冥冥中会有多远……吟唱声未停,指引来路与曾经。

——只当是一个梦,一个幻想;

——只当是前天我们见过的残红,

——在风前抖擞,落地,变泥,

——变了泥倒干净。

☆、他是龙

半荒置的码头,冷清而寥寥许少人。

那个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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