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穆、萧、然!”三个字自燕麟晗的牙缝中溢出,带着入骨寒意。燠热的营帐内寒风习习,穆知然提起茶壶,这才想起燕麟晗面前的茶杯已成齑粉,他只得给自己面前的茶盏里倒上一杯茶。

“大哥自那日后一直内疚,不久后就故去了。”穆知然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,他原不是这般不苟言笑,只是大哥的死,以及背负的债,让他不得不收敛起真实的自我。

燕麟晗冷哼,心中虽得到些宽慰,嘴上仍旧逞强:“亏得他还内疚,若他内疚,你又是怎么回事?处处编排我,还夺了我父亲的兵,你们兄弟二人皆是没安好心!”

“嘭”的一声,穆知然一拳砸在小几上,接着他拿起茶杯,一杯茶水全浇在了燕麟晗脸上。燕麟晗蒙住,刚升在心头的一口气却是被这杯茶给浇灭了。他忽然觉得好笑,穆知然原也是会生气的。

“燕侯是你爹,穆萧然是我大哥。”穆知然腾身站起,居高临下地瞪着燕麟晗,“他们是我最为尊重之人,请燕侯注意言辞。”

燕麟晗抿嘴,而后又不屑地抹了抹鼻子,他也站起身来,他比穆知然稍高一些,此刻却觉得对面的人气场盖过于自己,燕麟晗恨声道:“你大哥害死了我爹。”

穆知然拱手对燕麟晗长揖:“家兄之错我定当替他偿还,但燕侯若言语侮辱家兄,本帅亦不轻饶。”言罢,穆知然直起身来,凛然与燕麟晗相望。

燕麟晗哪会受得穆知然威胁,他大声吼道:“那我不说你大哥,我就说你,你次次在朝堂上排挤我,又夺了我的兵权,你不是没安好心是什么?!”

“呆子,我在救你!”穆知然感觉自己修习多年的涵养在燕麟晗屡屡挑衅时快卸下了,他与燕麟晗当真是冤家路窄,罢了,打完这场仗,若天子不再动定国侯府心思,他就撒手再也不管燕麟晗了。

燕麟晗不领情:“救我?我还用不着你个四品谏议大夫来救!”说罢,燕麟晗负手转身,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

穆知然以手抚额,张口无语。

走入夜色中地燕麟晗此刻却是快意无比,他终于又一次把穆知然堵得无话可说。可是心头还是笼着一抹乌云,穆知然真与那人有关,以后他又该如何面对?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,还是形同陌路置之不理?好像都不行啊……燕麟晗一掌拍在脑门上,他也难办了。

☆、立夏

赵从龙一直坐在燕麟晗营帐中等着,时不时瞅一眼营帐外,坐不住就走在营帐内踱步绕圈,不知走了多少圈后,赵从龙听见帐外职守士兵喊了一声“燕侯”,赵从龙立时停住了步子。

燕麟晗沉着脸走了进来,赵从龙暗道不妙,看来穆知然果然与那姓穆的脱不了干系。想到此,赵从龙不由得怒火中烧,拎起刀盾就要抄去不远处还亮着灯的穆知然营帐去。

“站住!”燕麟晗一声大喝,吓得赵从龙杵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赵从龙也知自己鲁莽,将手中刀盾往地上一丢,“哐哐”两声传来,燕麟晗心情更差。

“侯爷,他真跟那姓穆的有关系?”赵从龙揣度着问。

知晓穆知然与穆萧然的关系后,燕麟晗心情跌落谷底,他虽看不惯穆知然的手段,却觉得穆知然除对他外,在朝堂上朗朗正气,是难得的好官,偏偏穆知然却与他苍云军脱不了干系了,还是坏的干系。

见燕麟晗不答话,赵从龙不敢再擅自开口,他只得站在一旁,等燕麟晗开口。许久后,阒静营帐内传来一声长叹,燕麟晗手拍额头,剑眉紧锁:“老将军,你莫动怒。”

赵从龙已做足了准备,听见燕麟晗这句,赵从龙尽力压制住心头火气,佯装大度地拍着胸脯笑说:“我赵从龙什么毛病都有,唯独就没记恨这毛病。”

燕麟晗瞧了一眼咧嘴假笑的赵从龙,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弯换成了另一句:“有老将军这保证就好。”顿了下,燕麟晗又瞧了一眼赵从龙,见他直勾勾地望着自己,燕麟晗这才道,“那穆姓之人名为穆萧然,是……”

“呸!穆知然这好小子,是替他大哥来军中打抱不平来了是不!”燕麟晗还没说完,赵从龙撸起袖子,捡起丢在地上的刀盾又要冲出去。

“赵从龙,你刚说什么你忘了!”燕麟晗一把拽住赵从龙,喝道。

赵从龙此刻怒上心头,压根儿不顾燕麟晗的阻拦,硬是要冲出去。燕麟晗一边拉住赵从龙,一边斥道:“你去也打不过他!”

赵从龙身子一颤,力气减了不少。燕麟晗呼出一口气,松开手对赵从龙拱手而拜:“老将军,我想仔细问问,十二年前的穆萧然到底如何。”

赵从龙脸色一白,他对穆萧然百般痛恨,但对十二年前老燕侯身死之事绝无半点添油加醋,只是他原对穆萧然十分钦佩,可因老燕侯之死,赵从龙对穆萧然怨怼之心胜过任何人。想想也是,若你掏心掏肺信任的一人背叛了你,你还能淡然而处吗?

赵从龙将刀盾杵地,长叹一声,将十二年前穆萧然投入苍云军中之事娓娓道来。

十二年前,南诏王阁罗凤作乱,有侵占大唐国土之野心。唐皇下令天策、神策军尽出于南疆抵抗南诏军,当时领军元帅郭子仪体恤苍云军,向苍云军统帅长孙忘情求调三千苍云军入南诏,想借此重振苍云军。长孙忘情派破阵营副将燕仲鹤领三千苍云军助唐军平定南诏叛乱。然神策军素来与苍云军不睦,彼时神策军统领高力士向唐皇谏言让三千苍云军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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