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他才是真正的叶泉啊。

我哪里有资格去与他对质呢。

叶泉连忙摆手:“不不不,他才是原本的那个……”

“他说的没错。”青洛忽然道,叶泉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,“对于玩家记忆的篡改,这件事值得深究。而且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,我并不认为你是人造的程序。”

叶泉摸了摸后脑勺:“你是说,有人有意而为之,想要你们忘记我的存在,想要我自以为自己是个程序?可是……”

他说到这里又停住了。可是什么呢?有什么理由?又如何做到?

“那都不重要。”程蔚川倾身向前,与他额头相抵,呼吸相融,叶泉不由得紧张起来,听到他在耳边压低了声音,“现在就跟我回去,好吗?”

叶泉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,额头相触的地方像是有团火焰,一路向下烧进了他的心里。

“回答我啊。”程蔚川久久得不到回音,催促道。

叶泉扭开脸:“你……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我就不是……”

不是来加害你们的元凶呢。

“就凭,我不可能认错你。”

叶泉愕然回首。

在这个,满脸血污的男人那自信的表情里,他读到了一种陌生的讯息。

这像是一条看不见的锁链,在他们彼此之间连接,不管是他们两个人谁动了,对方都能感受到。

那近乎是一种溶在骨血里的神妙之物,牢牢地锁住了他们,从头到脚。

这条锁链沉重又无形,虽然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起,却能轻易地操控两人的一举一动,这能让他感觉到对方的欢欣,痛楚,喜悦,忧伤。

这让他面前这个男人,就为了几个不清不楚的字,可以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,可以忍受附骨之痛,却还要对软弱地哭泣着的他好言安慰。

要是离开了他,可能,就再也找不到对自己这样温柔的人了。

一想到这一点,叶泉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放开手。

都是你,害我变得软弱了。

“跟我回去。”程蔚川又重复了一遍,“不要一声不吭地就消失,不要擅作主张地决定牺牲自己。你很重要,比你想象中要重要很多,所以,不要这样轻易放弃自己。”

很重要……对你来说,也很重要吗?

回到了原来的游戏世界,又能怎么样呢?看着原本的叶泉对自己鄙夷轻视或者带着敌意的目光,看着所有人陌生的、谴责的、指指点点的样子。

但是,不管怎么说,我们共同度过的这段日子,是真实的啊。

至少,我还拥有这个,不是吗?

这段记忆,是那个叶泉所无法占据的。

看到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,那种震撼的、惊慌失措的、一下子乱了分寸的心情,慢慢平复了下来。

叶泉咬住了下唇,半晌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被强迫着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,凌渊对于断情的秉性,也大概算是摸清楚了。

他习惯性的小动作,用于掩饰紧张情绪的表情,还有那永远微笑着的像是张□□一样的脸,都好像是在保护自己不被别人发现真正的想法。

伪装自己是他的习惯,但这个习惯,大概养成不过在这一两年之间。

他对于自己讳莫如深的过往,或许并没有和盘托出。但凌渊在催眠的时候,却也并没有追问。这是在他好奇心之下难得的仁慈,并不出于任何道德的原因。人难免都有反常的时候。

凌渊站在一边,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侧脸。

越掩饰,就越会暴露自己真正的意图。

没有人例外。

断情正一脸和善地弯下腰询问一个刚从出生点跑出来的小女孩:“请问,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盔甲红披风的将军,大概这么高——”

他比手画脚的动作。

明明失望却还是满脸感激的样子。

手心里残留的温度。

凌渊张开五指,放在眼前细细查看。

又一次失望过后,断情垂头丧气地一步步走回了凌渊身旁,什么都没说,只是长叹了一口气。

凌渊道:“没问到么?”

断情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。

这是因为太过慌乱,已经失去了伪装的力气。

凌渊的视线在他身上从头到脚逡巡了一番,忽道:“你和你徒弟,感情很好?”

断情沉默了片刻,道:“一手养大的徒弟,感情能不好吗?”

凌渊道:“你不像是喜欢带徒弟的人。”

“我不像?”断情纳闷地抬起头来,指了指自己,“大家都说,我是最像好为人师的那一种人,一看见我就觉得桃李满天下。”

凌渊也没有解释,只问:“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?”

断情看了看四周,席地而坐,闭上眼道:“既然这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,那我就在这里等等看,他会不会忽然出现。”

凌渊点了点头,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,静心闭目调息。

“宝贝你要陪我吗?”断情咧嘴一笑,用胳膊肘拱了拱他。

凌渊身形丝毫未动,就在断情以为得不到他的回应,收起了笑容的时候,忽然听他开口道:“断情,你打算离开这个游戏了,为什么?”

断情浑身一震:“你怎么……?”

怎么会知道?!

凌渊倏然睁开双眼,捕捉到了他眼中刹那间闪过的所有细小情绪,旋即微微一笑:“你骗不过贫道的眼睛。”

说罢,又阖上了双眼,不再开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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