萨尔浒败了,这不奇怪。”范铉超轻声说,仿佛不是说给范景文听,而是说给自己听的。“□□哈赤纵横辽东,后金兵强马壮,素有‘女真过万不可敌’的说法。而我们明军只是拼凑而来的军队,士兵和将领没有磨合过,怎么能成事呢。”

“你舅舅担心的时候,我还说刘綎、杜松、马林和李如柏四人都是上过战场,赢过三大征的将领,没想到他们都是纸上谈兵的赵括。”范景文叹息道,“可怜我大明数万将士、百里沃土!”

范铉超沉默了。他见了流民,一整个冬天都时不时会做噩梦,想起那些可怕的场景。自从辽东三月战败至今,已经有成千上万失去家园的辽东百姓聚集在京城脚下。那不是为了挨过一个冬天,开春就回去的流民,那是彻彻底底的战争难民。京中人家开了粥场,官府开辟了营地,可这都不是办法。

范铉超曾深入到那些比冬天流民更绝望的难民营里去过,有时是带着马氏和张氏派的活计,有时是自己主动要去。可他大概心理素质极差,每次从难民营里回来,脸色都非常难看,夜里睡觉还会盗汗惊醒,或陷于噩梦中不可挣脱。

几次之后,张氏就不许他再去了。可是,那些他听来的烧杀抢掠、□□妇女的兽行,那些望风而逃的明军征兵,都在他脑中挥之不去。铁岭上空浓烟浑浑,最安全的家园成了坟墓,献血和尸体充斥他的噩梦。

每天清晨从黑暗的梦境中醒来,范铉超都要问自己,为了什么穿越?

为了见证历史,还是为了改变历史?

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起来,直到老死;还是为那些流干了血的士兵和百姓们奋起而击?范铉超他怕,他怕努力的辛苦,怕输给朝廷的污水塘,怕自己螳臂当车,怕自己到头来、一场空、沦为笑柄。

这天,范铉超下了学,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读书,温习功课,而是上街去了。静楼以为他又要去城外难民营,提醒说:“夫人已经下了令,不许您去城外了。少爷,不如我们还是回家吧。”

范铉超愣了愣,这才发现,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又往城外走去了。脑海中浮现出难民营里木然绝望的眼神,大热天地范铉超竟然打了个寒颤,“我们不去难民营。”可他也不想回家,看不下书。他一向喜欢背书,每背完一本书就像点亮一项成就,他拿了本册子专门记录自己背了多少本书。可是,最近连背书也少能让他感觉到乐趣了,范铉超整个人都恹恹的。

“我们不回家,我们……去逛逛。”

大明帝都,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,无论是南北杂货还是奢侈用度,甚至连海外珍奇你也能找到,什么不卖?什么没有?就算你想买官卖官,再过几年,等魏忠贤上台,三千两一个知县,五千两一个知府。范景文老爷还说瞧不起那些买太学监生的,等再过两年看看,谁还买监生啊,直接买知府了。

不过这时候,还是没有这么猖狂的,大家还是只能买点客观物质上的东西。可这些金银玉器、诗画名作,范铉超都看不上,面无表情地走过一个头插稻草卖身葬父的姑娘,不知不觉,居然走到了瑞华楼。

今年年初,他就是在这里看着大军出征的,那时的军队威风凛凛,军容肃整,让范铉超产生了“也许明朝会赢”的错觉。

最后错觉也只不过是错觉而已。

范铉超这么想着,一只脚踏进了瑞华楼。机灵的店小二迎上来,满脸堆笑,问道:“范公子,许久没来了,可还是楼上雅座?”

范铉超一挑眉,问道:“你还记得我?”他离上次来,也有好几个月了吧,难为他还记在脑子里。

小二顿时找到了突破口,对着范铉超一顿猛夸:“范少爷玉树临风,风度气派和寻常人物不同,别说见过几回,小的就是远远望上一眼就绝对忘不了。”

范铉超今年才十一岁,搁在现代才不到上初一的年纪,在这个小二口中居然就有什么“玉树临风”“风度气派”了,可见店小二职业素质之高。虽然知道他是张口胡扯,但范铉超被人当做孩子照顾早就厌烦了,被一个店小二这样当做成年人吹捧,范铉超多年的不平衡还是得到了十分的满足。

上了二楼,还是坐了那个临窗的座。静传一边用热水给范铉超烫过碗筷杯盏,一边说:“还是出来好,少爷出来了,心情都好了不少,没有前两天阴郁了。”

“心情好多了?”

“是呀,少爷您不知道,您刚出府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。”静传说,还一边耷拉下眉毛嘴角,粗声粗气地说,“就像包公一样。”逗得范铉超笑出来,静传还找静楼给他作证:“静楼你说是像吧?”

静楼看都没看他,“少爷心情是比昨日好多了。”哪有包公那么吓人,少爷还是个孩子啊!

被他们俩这么一打岔,范铉超果然发现自己没有刚才那么沉重了,看到路边那卖身葬父的少女,也能吩咐静楼下去给她三五两银子安葬父亲,还能留下一些安身,免得真被不知道什么人卖了。静传也想去,范铉超赶紧说:“你就给我留在这儿吧。”你要是下去了,肯定要被姑娘缠住,非得卖进范府去。

第11章 皇帝驾崩

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,皇帝驾崩了。

明朝第十三位皇帝,十岁继位,当皇帝的这四十八年间,既有万历中兴、三大征的辉煌,也有二十八年不理朝政、国本之争、强征矿税的诟病。不管怎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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