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不是所有人,在来到陌生的环境时,都能表现得如此坦荡。
但她马上听到楚留香的轻笑声。
“几年不来此地,没想到还是旧时风貌。”
◇ ◆ ◇
忘情馆是一家青楼,住在这里的姑娘名字就叫“情”,大家都喜欢叫她小情。
忘情馆只有小情一个人,有时候一个月也不会接待一位客人,但忘情馆一直都在。
因为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来忘情馆的,而来过的人,谁也不会忘记这段经历。
他们忘不了小情。
所以忘情馆的正厅上,就悬着这样一副对联:
何以遣此
谁能忘情
这一定是个来访的名士才子写的,也说不定是楚留香写的。
楚留香当然也没忘记小情。
“情”本就是最令人难忘的。
然而小情并不在厅上。
那副对联的正中,摆着一张曲足案,案旁两张坐榻,亦是唐式风格。
其中一张榻上,正有一位身着广袖锦袍的老者垂足而坐,手持水晶杯,杯中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。
老者看着楚留香他们走进来,慢慢举起酒杯示意。他的行动中有一种古雅的风范,也有一些疏狂的气质。
他甚至没有站起身来。
楚留香微微一笑,曼声吟道:“兰陵美酒郁金香,玉椀盛来琥珀光。”
老者便也笑道:“楚香帅好眼力,这正是兰陵美酒。只是不知香帅可?*凸猓在此尽兴一醉?;
楚留香摸了摸鼻子,道:“白喝的酒,我向来是不拒绝的。不过……”
老者重复道:“不过?”
楚留香道:“不过,这里的椅子却太少。”
老者看了看花满楼和张洁洁,爽然笑道:“我只道香帅孤身来访,却是怠慢了。”
说着,他便放下酒杯,拍了拍手。立刻有两个身着黑衣的人送进两张坐榻,另一张低案。
老者仍微笑着道:“招待不周之处,还望贵客海涵。”
他的话虽客气,但他的笑容已明明白白在说“我请的只有楚留香,不相**的人且坐到一旁”。
楚留香脸上带着礼貌的笑,眼中却掠过一丝阴云。
他不是爱发脾气的人,别人对他不够客气,他也只是笑笑了之。但他并不喜欢有人蔑视他的朋友。
而花满楼又岂是寻常的朋友?
但花满楼的神情却一点也不在意,只微一躬身,就准确地在一张榻上坐了下来。
张洁洁则一直笑吟吟的,好像眼前的一切只让她感到好奇,而没有厌恶和反感。
楚留香只得也坐下,就坐在老者对面。
老者终于换上一副肃容,双手扶膝,就在榻上一躬,道:“在下石田斋彦,来自东瀛。”
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,道:“那位樱子姑娘……”
老者道:“樱子是我的属下。如果她对香帅有所不敬,我在此替她致歉。”
楚留香笑道:“阁下倒是坦诚得很。”
老者道:“面对楚香帅,又安敢藏私?”
张洁洁在旁边听着,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,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。
“你知不知道,我为什么笑?”她问花满楼。
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,却适时地反问:“为什么?”
“只因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当面说谎,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。”
花满楼也笑起来:“说谎不一定要脸红,但心总还是要跳。心不跳的岂非是死人?”
张洁洁撅起嘴,眼中却有会意而兴奋的光芒。
“你这个人,就爱挑我话里的毛病!就算他的心还在跳,你说他的脸为何不会红?难道他说谎说得自己都已相信了?”
花满楼悠然道:“也许是因为人老了,脸皮就会厚一些。”
他们面前的?*弦灿芯啤;满楼说完,就自己斟了一杯酒,慢慢喝下去;
张洁洁并没有动自己的酒杯,却双手托腮凝望着他,好像他喝酒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似的。
他们谁也没有理旁边的老者,老者却忍不住了,缓缓道:“香帅的朋友,似乎并不相信我。”